最近的思考 —— 2023 年 8 月

我找工作的时候,我只投了苏州微软这一个职位。现在回想,简直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非常的 bold。哪有人找工作只投递一家公司的?要是 fail 了怎么办?当时也有很多的别的公司例如阿里、华为的 HR 在 LinkedIn 上看到我的简历就邀请我投递申请,但我对他们都是无动于衷。仔细回想,我这么做的理由有两个:

  1. 我 19 年在 Microsoft 实习过,在那个时候让我对这家公司有了极大的尊重,很好的文化和同事。所以我找工作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想回到微软。Microsoft 校招的流程又很长,我投简历到拿到 offer 花了四五个月吧,估计一些国内公司可能几周就搞定了。我当时心里就想,我就是想去 Microsoft,如果别的公司下了 offer,在没有得到 Microsoft 的最终结果(无论是 offer 还是 fail)之前,我都是不可能接的。
  2. 外企和国内企业的面试风格是不同的,外企主要偏重考察算法、leetcode,而国内公司还会考八股文。如果我要同时投递多家公司,我就要分出我的精力去准备八股文,也就是准备我并不是最想去的公司的面试,这必然要占据我的精力。既然我想明白了第一点,那不如就全力以赴准备微软面试考察的算法,而不准备八股文面试。至于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没过 Microsoft 的面试怎么办?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是真的没有多虑这件事,而只是全力以赴地准备面试。如果真的挂了,大概就是挂了之后再开始找其他公司的机会吧。

谈谈晋升和职位级别这件事吧。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得到 promote,取决于很多的因素。首先是你自己的 impact,工作的影响力;然后还有公司的 budget(这个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以及和别的 competitor,也就是同一轮竞争晋升的别的 candidate,你要在他们之中还能脱颖而出。这我就列了三个因素,其中自己工作的 impact 这件事情,我是有办法控制的;而其余的像 budget、其他 candidate 的情况,这都是在我控制之外的事情,out of my control. 所以说,能不能晋升,我所能控制的部分有限,并不是我能完全决定的。我对目前晋升的速度感觉到满意,59->60 1 year, 60->61 我觉得1.5 years, or 2 years 都是可以的。相反,觉得某种年限就要到达某个 level,或者说,“TA的年限比我低,为什么TA比我先升职,这不公平”,我觉得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为什么一定要论资排辈呢?如果年轻人做得更好,他当然可以升职。这种想法体现了一种狭隘的竞争观念。

我现在思考我的工作和生活,我觉得我太幸福了。在微软的工作,公司文化和同事们都超级棒,不需赘述。做的工作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事的也是自己喜欢的专业,能在工作中得到技能和职业方面的进步,还有体面的工资,健康的工作时长。和同事、上级的都关系融洽,工作上合作亲密无间,生活中的私交也不错。七月的某一周,我花了三天时间参与了一个内部志愿项目来改造一个内部使用的网站,那三天我没有做本职工作,而是全心全意扑在那个业余项目上。那几天让我感觉到了写代码竟然还可以有钱拿的那种快乐。工作日的工作有效率且有条不紊,下班之后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安排了我的业余时间——健身运动、做饭、打扫卫生、徒步、旅游、去别的城市见老朋友、打牌娱乐消遣…… 这种生活简直就是在天堂。而且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找工作非常难,16-24岁的青年失业率已经达到20%. 马克思说工作是一种剥削,现在多少人求一个被剥削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单就在中国做一个程序员可以不用 996 这件事,简直难以想象,让我觉得我简直像是在活在梦里了。目前二十六岁的我,没有结婚没有小孩,爸爸妈妈也没有要我的钱,我要给钱给他们他们还不要,就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我真的觉得我现在的生活非常幸福,我非常感恩。如果在 Microsoft 还感受不到一种幸福感,那究竟怎样才能幸福?究竟要怎样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我也在思考我在这个世界的所处的位置这么一个问题。我有体面的工作,我赚的比一些人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高人一等。更客观地说,这意味着,我更适应这套资本主义公司的系统,我在这个系统之下,会比别人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倾斜和机会分配。一个人能获得多少金钱取决于什么?在这套体系下的个人的幸福又是什么,等同于金钱吗?比方说,我喜欢编程这件事情,那完全就是天注定,毕竟每个人的兴趣是不一样的。程序员在市场经济中取得的报价,是市场和软件行业本身创造的经济价值所共同决定的。如前所述,某人能得到晋升是由于很多因素共同决定,其中的多数因素并非此人本身就能控制;类似地,某个人在资本主义经济体系里可以挣到多少钱,这不消说也同样是由非常多的因素共同决定,其中也必定有很多例如经济周期、行业利润率等等,远非人力所能单独改变之因素。我不用像很多中国本土程序员 996,也是得益于美国企业将其工作外包到中国本土来的这么一个商业决策,而并不是所谓简单的一句“我很努力,我很优秀”就足够解释。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Man propose, God dispose. 金钱由这么多的因素共同决定,而能获得多少金钱的又取决于很多尤其是在人本身的控制范围之外的事。如果只是把幸福简单地建立在金钱上,或者任何单一的价值尺度上,那种无法全盘掌控的无力感必会让人们感受到一种人性本身的软弱,即无法实现人生目标、找不到生活的意义,甚至走向虚无。

我的一个埋藏在心里的 concern 是,我真的不想 update my resume 在走一遍找工作的过程。那件事情让我觉得真的非常非常无聊和枯燥。如果有任何的原因未来我需要做这件事的话,我觉得现在我有点被 Microsoft spoil,惯坏了。比方说,面试不用准备八股文这种事。有的人会说,在大公司做的都是螺丝丁,微软的技术栈封闭,出去不好面试不好跳槽。我觉得相对应的解决方案是,在工作中注意培养所谓 transferrable - 可迁移性的技能。具体在大公司要怎么做呢,…… 先不展开了。